京郊散记秀才峪散文

京郊散记秀才峪散文

无疑,这是一处废弃多年的老宅,坐落在秀才峪沟口。一共三间,屋内堆满了农具、木头、杂物。老鼠、蚂蚁和蜘蛛,成为当然的居住者。房梁、窗格、基柱业已腐朽,房顶的瓦片被风雨揭开了一条条缝隙,站在暗黑的房子里,透过它可见一线线破碎的天空。连蛛网在阳光下,都没了惯常的光泽,沾满了尘土。正门洞开,门板不存。院落里杂草疯生,菜地荒芜。只有孔雀蓝,沿着墙脚一列盛开,不问人间烟火,继续着独自嫣然的自信。峪口四周繁密的森林、村落里无数高大的栗树、核桃,不属于迁徙或遗弃的内容,依然扎根在大地之上,为一个村庄坚守着古老的传统,不会因为背弃,结束开花结果的命运。

在秀才峪,像这样被废弃的宅子,还有多处。这里距离京城70余公里,位于燕山山脉,密云水库的上游地带。自80年代始,列入密云水库涵养发展保护圈,森林覆盖率正在一年年的递增。作为游人,那是一个寻幽踏青的较好去处。山岭起伏,植被苍翠,成片的栗子、山梨、核桃等等果子,在秋天的沟谷压弯了枝头,可以极大地满足久居都市的行吟情绪。空气里,飘散着果实和山野清新润肺的气息。

乡民的院门敞开着,如果不怕狗咬,你可以随便进出,但见不到一个可以唠嗑的人。檐下、墙角、路边、树下堆满了果壳、竹框、苇席,等等和劳动有关的物什。

秋收时节,正是乡人忙碌的时候。劳动,总是忙碌的。我们来的时机不对,村民都在山上收获果子。

陪同的密云朋友,对我坚持来秀才峪多有不解。据说秀才峪的先祖,从河北流浪至此居住不久,出了一个秀才。我一向不求甚解,懒得去字纸间查证。近年升学率极高的秀才峪,才是牵引我的诱因。在这块并不富庶的土地上,生活在贫困边缘的人们,怎样继承了秀才峪这个地名蕴含的传统?究竟有多少人才遍及各地?还有多少人留守于此,继续桑麻稼耕?现成的文字资料很明晰:不老屯镇秀才峪村现有52户人居住,其中60岁的老人50多个。和中国所有乡村面临的人居状态无别,年轻一代大多离开了土地,在都市讨生活。何况,这个出息了众多人才的秀才峪。

在秀才峪,要找到一个人很困难。在村口好不容易见到一妇女,想和她随便聊聊。她拿着竹筐,形色匆急。“我很忙。都在山上摘栗子呢。”

“听说你们这里出了很多人才,升学率很高。”

“是啊,考取北大、清华、复旦的都有,还有作家、教授、新华社记者呢……”这位妇女,很快就消失在了栗树林。

有几只黑白相间的大鸟,围着村落唧唧喳喳地叫喊。从它们的叫喊中,知道这种鸟在北方称作喜鹊。我这个南蛮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它们的身影,更不用说听见叫声。

我们在村子里转悠了很长时间,终于在一个狭小的院落里见到了王加顺老人。“我说嘛,今天的喜鹊咋老叫不停。”他坐在自家门口土沿上,正往塑料袋里分装黑桃,为明天赶集做准备。身边放着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,这种车我小时候骑过,老得完全可以放进博物馆。

“这辆车呀,有些年岁了,我当年用它搭载女儿上学呢。如今女儿都四十多了,你说老不老?我现在骑着它到不老屯,赶集喝酒。你们看见没有……”老人站起身来,指着院落里一颗核桃树。“那是我20年前亲自种植的,路边还有一棵栗树,我爷爷栽的。”这个10多年前的生态林管护员,继承了祖上很多果树,也亲手栽种了很多树木。于今,他只留下两棵给自己,其他果树都给了儿女们。

76岁高龄的王加顺老人,如今独居。只有一间卧房和灶间。土灶上架着一口大铁锅,锅底长满铁锈,老人已经不用它做饭了,只是冬天烧炕时盛水。狭小的卧房空间,几乎被一张炕占尽,到处摆着瓶瓶罐罐。除了一部19寸的电视机,没有其他家电。屋内墙上一张十大元帅画像,在拥挤杂乱的房间内特别显眼,那是一个老农民对领袖的敬重。有一盒礼品包装的“牦牛”营养液,液体已经喝光,依然被规整地摆放在饭桌上,给人一种心动的突然,一下子就生发出多种猜想。其间,对亲情的期待一目了然。

老人说,“现在生活好了,细面白米随便吃,越吃越不能吃。以前,天天白薯糙面,越吃越能吃。女儿叫我搬到县城去住,不愿去。老二还在村里呢,舍不得。”

坐在王家顺老人的炕沿上,听一个农民唠叨家常,对当下生活的满足感,具有绝对的可信性。一个老农民的温饱不是问题以后,生活可以异常的简单,没有任何精神负累,对于肚子以外的要求,也不需要苦苦追问。那是许多人都梦想不到的'幸福。

透过北墙满墙的玻璃窗口,可以清晰地看到院落里的树木蔬果,房檐下堆积的柴禾,以及一根红砂砖垒砌的烟囱。如果在寒冷的冬天,一层薄薄的玻璃如何抵御寒冷的风雪?那盒装满空瓶子的营养液,后面站着一个女儿。父亲把它神祗样安防在醒目的位置,到底意味着什么?

说话之间,王家顺的二儿子来了。这个有200多棵果树的中年农民,对生活远远不及父亲豁达。一家四口种植果林,辛苦一年,除去施肥、农药、运输等成本,纯收入接近万元,日子过得紧紧巴巴。他的孩子还不到上大学的年龄,假如孩子们长大以后住在都市,我想,这个忧虑重重的北方汉子,会毫不犹豫地离开秀才峪,不会像父亲一样在土地上坚守。

事实上,离开土地的愿望已经像初春的种子,毫不例外地深植于乡人的身体,他们正鱼贯地离开故土。他们没有义务,为我们苦守缅怀和记忆的故园。

在一座新修的大宅院,遇到了一个嫁到秀才峪的媳妇,和她不到两岁的儿子。尽管这座宅院的墙基已不是燕山石头,墙体也非木板,水泥预制板房顶取代了传统的青瓦,但院落里结满果实的石榴、柿子、鸭梨,以及周边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,具有不可替代的地域性。作为秀才峪新型农民居所的一部分,它还没有被汽车和人群噪音覆盖,直接和土地森林亲密相接。这个在京城做工的媳妇,偶尔带着孩子回来,呼吸一下大地的新鲜空气。公公、公婆、老公等一家人都上了山。她对秀才峪的编年,和我一样陌生。一家人住在瓜果满树的巨大院子里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的传统生活,仍在继续。

离开秀才峪的时候,村里依然见不到人影。王家顺老人和他的儿子站在公路边,看着我们的汽车绝尘而去。我的裤包里,有五个王家顺老人顺手递给我的核桃,已被体温捂热。老人饭桌上那盒喝光了液体的“牦牛”空瓶,在我心里,晃荡不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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